张石头

杂食动物,afd同名。

【饼四民国同人】猫腻。第五章

       烧饼真是有趣极了,曹鹤阳心想。他镜片下的眼睛惊奇地瞪大,嘴角情不自禁地咧开。他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又按捺住了,他有点想摸摸烧饼的新发型——那极短又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,又硬又短的头发一根根站在烧饼的脑袋上,不知是哪个业余理发师的作品。烧饼的这新造型对于曹鹤阳来说真是新鲜极了,虽然修剪的不够整齐好看,但却又莫名觉着很合适。衬得烧饼虎头虎脑的机灵可爱,比起以前长长的累赘的辫子来讲,要利索精神了许多。只是乍一看他的新造型,配上他那瞪大的小黑豆眼和一脸雀斑,曹鹤阳还是忍俊不禁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样儿呐?行不行呐!”烧饼看曹鹤阳一脸好奇地打量自己,弯着嘴角在笑,他忙询问着曹鹤阳的想法,颇为骄傲地昂着脑袋,伸出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短发,然而并没有对发型造成什么影响。

 

       烧饼专门腾出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用来处理自己的辫子。他走在街上寻找可以剪辫子的地方,辫子的尾端捏在自己的手里,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过自己从未剪过的头发。烧饼不知道剪辫子是否是正确的,虽然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,却也会背诵许多“身体发肤、受之父母”之类的句子。他经历的岁月并不算太久,但是每一天烧饼都在观察着这个纷乱的社会,他知道这个社会有许多套判断对错的标准,不同的意见和思想互相交流冲突。即使是决定发型这一件看似简单的事儿,也有人赋予它各式各样的意义和标准。烧饼从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发型,也就没有想过改变发型的正误。

 

       烧饼只是愿意在讨曹鹤阳开心这件事上不遗余力,他近乎盲目地听从曹鹤阳的建议。曹鹤阳说这条辫子该剪了,他也由衷地开始觉得,这条陪了自己小半生也没有觉得多余的辫子,应该剪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烧饼从没有进过理发店,他也不知道北平城这些理发的师傅谁的手艺更好些。他走着走着撞见了一个开在街角的小小的理发店,然后他把在手里捏了一路的辫子甩向身后,抬脚走了进去。“师傅,理发!”他一屁股坐在镜子前,高声叫道,“我剪辫子!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年月来剪辫子的人不多,这年月留辫子的人已经不多。理发的师傅新奇地走过来看这位稀罕的客人,他才发现这位客人不算陌生,他常能看见烧饼在街上跑着叫卖。他用布擦净了他的剪子,走近了烧饼,挑着眉笑着问他:“嘿,想剪成什么样儿啊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烧饼并没有什么理发的经验,也就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。他仔细地想了想,也没有思考出自己要剪成什么样儿。他索性听天由命,只是说道:“把辫子剪了就行,什么样儿无所谓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师傅把烧饼的辫子尽量完整地剪了下来,还用一根绳子把没有绑住的那一段绑紧,方便烧饼带回去收好。然后,他肆意的修修剪剪,将烧饼的头发都剪成了差不多一样短的长度,大夏天的也能凉快一些。师傅很良心地给烧饼剪了一个能维持许久并且凉快的发型,但实在是不大美观。

 

       剪完以后,烧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左看看右看看,瞅着不大习惯。他身上照着脑袋揉了揉自己的头,短短的发茬儿刺挠地他掌心痒痒。他又晃晃脑袋,没了长辫子之后头变得很轻,这新鲜的感受也令烧饼挺高兴的。总的来说,他很满意。

 

       师傅象征性地收了烧饼一些钱,烧饼揣着自己的辫子走出了理发店。烧饼对这条辫子并没有什么纪念的情怀,当它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以后就成为了在平凡不过的事情。烧饼把自己的头发卖给了一个戏班子做道具的师傅——他的头发很长,很黑而且不算太细软,如果能做了一副髯口或者假辫子,是很好看的。烧饼剪了头发,还小挣了一笔。这样一举两得,他突然觉得这辫子早该剪了!

 

       现在,烧饼看着曹鹤阳乐呵呵的神情,他又觉得,这辫子早该剪了!

 

       烧饼的说到做到,让曹鹤阳有些感动,感动烧饼竟然这样认真地对待他的话。于是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:“好看啊你这个发型!又精神、又好看、又……又凉快啊!多好啊!”曹鹤阳几乎夸的词穷,于是他用他那真挚的大眼睛望着烧饼,以此来表达内心的诚恳。然后,曹鹤阳好似想起了什么,他一拍脑袋说:“哦对,差点忘了,你待会儿有空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烧饼的神思从曹鹤阳的夸奖里回来,他说:“我能有什么事儿啊,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!除了你的事儿,你有什么事儿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真贫……”曹鹤阳先是笑着打趣他,然后兴致勃勃地说:“你上次在我家不是说识字很好么?正好今天是周末,我打算去书店逛逛。你陪我一起去吧!我买一本书送给你,然后教你识字!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下可轮到烧饼感动了。他那日看见曹鹤阳的书曾说过这句话,可连自己都要忘却了,曹鹤阳却还记得,还放在了心上。烧饼望着曹鹤阳,感动之意在他的眼眶打转。

 

       见他不说话,曹鹤阳迫切地问道:“你不愿意?我能教好你的!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不、不是。我愿意!”烧饼连忙答应了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曹鹤阳领着烧饼来到了离北平大学不远的一家书店。这家书店的老板烧饼也认识,他姓于,也是经常买烧饼报纸的老主顾了。于老板是个潇洒随性的人。他经常穿着深色的马褂,烫了一头卷儿还怪洋气的,出门把帽子扣在头上,回来的时候用手抓一抓就会恢复蓬松的模样。他的烟斗好似从不离手似的,也不怕一个不小心烧坏了书店的书。他的书店没有招什么伙计,可他又偏偏爱喝酒。有时烧饼去卖报纸,他总是多买一份儿,然后让烧饼帮他看一会儿门市,他自己好去酒铺打半斤酒回来。如果逮不着能帮他看店的人,他就索性关门落锁,毫无牵挂地去买酒喝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时,于老板正坐在书店的柜台前翘着二郎腿抽烟,他先是看见了走在前面的曹鹤阳,于是一脸热络地跟他打招呼:“哟!鹤阳啊!来买书啦?”然后,他又看见了跟在后面的烧饼,他上下打量着既没有抱着报纸也没有背着布包的烧饼,惊奇地笑了:“嗬!烧饼——你来买书啊?”他知道,这个报童是不认字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于大爷,我们来买书的。”曹鹤阳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于老板,然后领着烧饼走进了店里挑书。烧饼走过于老板时,鼻子发出“哼”地一声,仰着头跟在曹鹤阳后面。

 

       曹鹤阳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薄薄的书,翻开看了看内页之后,递给了烧饼。烧饼也把它翻开,睁大了眼瞅着,上面只有大片大片他不认识的字。他看了两眼就不再看下去,抬头问:“这是什么书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《千字文》,一般识字启蒙都是用它的。上面是一篇一千个字的文章,你学会它以后,就学会一千多个字了。”曹鹤阳耐心地解释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《千字文》……”烧饼沉吟了一会儿,想起了什么,脱口而出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知道这个?”曹鹤阳惊喜地问,“下面呢?下面会不会了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就这一句,听小孩儿背书偶然记下的,再下面就不会了。”烧饼怀抱着这本小小的薄薄的书说道,神色竟然一反常态的认真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嗯,那你记性很好嘛。你一定学的很快的。在后面是‘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’。”曹鹤阳迫不及待地告诉烧饼接下来的两句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‘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’……‘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’……我记住了!”烧饼跟着复述了几遍,很快就进入了学生的角色。

 

       曹鹤阳赞许地点点头,欣慰地笑了。烧饼看着曹鹤阳,手用力地捏紧手里这薄薄的一本书,下定决心要好好识字。毕竟他的小四是那样有学识的人呢!

 

       曹鹤阳又围着书店里的书架绕了几圈,好像在找什么书。烧饼识字不多,没办法帮他找,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曹鹤阳。曹鹤阳对此一点也不反感,仿佛烧饼就应与他这么相近,形影不离。最终,烧饼看着曹鹤阳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白色的硬皮书,曹鹤阳指着上面的四个黑色大字跟烧饼说:“这是《李贺诗集》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喔,《李贺诗集》。你很喜欢他的诗吗?他的诗很好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是很好,不过对于你来说他的诗有些晦涩难懂,等你念完千字文认识更多一些字。我送你一本白居易的诗集。他的诗比较好读一些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这么好?”烧饼看着曹鹤阳认真的脸突然问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曹鹤阳回眸看向烧饼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这么好,我就更喜欢你了。”烧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。两旁的书架缩小了两人的相处空间,烧饼说话的声音不大,却极有力地传进了曹鹤阳的耳朵。书店此时除了他们二人和门口抽烟的于老板便没有其他人,但曹鹤阳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。他看看左右,又嗔怪地瞥一眼烧饼,迅速地转过身去向门口走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经过烧饼的时候,他轻声责怪道:“你胡说什么呢,这可是外面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 烧饼见曹鹤阳的反应,咧开嘴角自言自语:“这儿不是也没其他人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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